回忆我的大学生活——献给我深爱的母校
作者:中文系1997届校友:刘兵
我的大学四年是在威海分校度过的。
1993年9月初的一天,当我坐了一夜的火车又乘汽车,辗转来到位于威海市西北郊文化西路1号的威海分校时,等待我的似乎只有荒凉的野草、在草地上漫步吃草的奶牛和孤零零建在玛珈山南麓的两座楼。学校大门在文学楼一直往南的路中间,大门左边挂着“山东大学威海分校”的校牌,右边挂着“威海大学”的校牌,当时竟然天真地认为大门左边是威海分校,右边是威海大学。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幼稚可笑。进了大门一直往北是当时仅有的两座教学楼——文学楼和水化楼。中文、外语、经济等系在文学楼,水产、计算机、电子等系在水化楼。因为对文学楼的印象太深刻了,以至于到了山大读书时,还经常把“文史楼”错喊成“文学楼”。进了大门往西走很远是学生生活区,只有四座学生宿舍楼、一座大食堂和一座教工宿舍楼兼招待所。老实说,那几年的学校只能用“荒凉”来形容,学校的介绍中虽然号称面积1500亩,但大部分地方是苹果园、松林和荒草地,楼房稀少,人烟更稀少,每到春夏之交时总会看到无数的小螃蟹在路上横行。
这样的校园环境自然不是我所憧憬的,因为上高三时成绩尚可,偶然还能在全市挂上名次,当时是冲着北大、人大、最差也是山大总校这样级别的学校考虑的。只是由于考试发挥不好,才被调剂到了分校。理想与现实的反差实在太大了,很难想象一座大学竟然只有两座教学楼、一座食堂,还有果园和奶牛,难免心灰意冷,情绪低落。我当时常问自己,这就是我要度过四年的大学吗?不过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后来想想,就是这样类似世外桃源的校园让我能够静下心来多看点书,多学点东西。若是沉湎于北大清华美丽的校园环境的话,反而会心有旁骛。
入得大学,几乎什么都是陌生和新鲜的,首先要提到的是食堂。第一次到食堂买饭还是让一个老乡领着我去的,因为上大学之前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在家里吃,从来没有去过食堂,不知道怎么用饭票买饭。在分校食堂吃的第一顿饭是炒豆腐和馒头,豆腐是5毛钱一份,馒头1毛,开始时觉得食堂的饭还是挺好吃的。那时学校只有2个食堂:一个大食堂,一个小食堂(东苑餐厅)。小食堂价格稍贵,是偶尔打牙祭的地方,大食堂才是绝大部分人吃饭的地方,因为“僧多粥少”,每次吃饭就像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,有一次食堂的大门因为等待打饭的人太拥挤,竟然把玻璃挤碎了,想必现在分校的就餐条件改善了很多吧?我和同宿舍的2个同学组成了“打饭三人组”,一个负责买菜,一个负责买馒头,一个负责占座位(学校为保持学生宿舍的整洁,不允许学生带饭回宿舍吃),轮流交替职责。不过,当时的物价比较便宜,每人每月的伙食费一般都不会超过70元。素菜大多是五毛或七毛钱,肉菜不过一块出头。
军训安排到了大二开学前,所以报到一个星期后就开始正式上课了。记得大学的第一堂课是“文艺理论”,用的教材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《文艺理论基础》,授课的是赵自强副教授。赵教授西装革履,风度翩翩,听说他还是威海市人大委员,自然一下子就充满了敬意。以后陆陆续续上课的老师很多,留下深刻印象的主要是以下几位:
第一位是仵从巨老师,仵老师专治国外黑色幽默和荒诞派文学,在核心学术期刊发表论文多篇,这在当时的学校是凤毛麟角的。仵老师虽然表情严峻,很少笑容,但讲课逻辑清晰,层次分明,思路敏捷,生动之至,我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还有没有出其右者,讲课时几乎没有一句废话,更不乏对学术、社会乃至人生的深思,我想,稍加整理的话就是一篇质量上乘的论文。那时的学校还谈不上什么学术气氛,但仵老师的讲座每次都是场场爆满,座无虚席,门口、过道、窗前都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学生。听说现在仵老师作了新闻传播学院的院长,我想应该可以充分施展他的治学和管理抱负了吧。
第二位是张宗正教授,张师是研究现代汉语语法修辞的知名学者,可惜只听过他2个月的现代汉语课,后来要给我们开设一门“文化语言学”,我们都充满了期待,但因为身体原因而作罢。张师面部有疾,所以常带一副茶色近视镜。据说有一次张师在火车上身着风衣,眼戴墨镜,俨然给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派头。前不久在北京国林风书店看到了张师关于现代汉语修辞学的新著,是张师多年来在修辞学领域辛勤耕耘的心血之作,希望张师能够在学问上取得更大的成就,有更多的论著问世。记得临毕业时,张师赐我两个字“多思”,至今仍然铭记在心,不敢忘记,也祝福张师的身体早日完全康复。
第三位是刘家相教授,家相师研究古代汉语训诂学,同时也是颇有造诣的知名书法家,原在吉林大学图书馆工作,后调至分校。老先生讲古代汉语自然节奏较慢,一篇《报任安书》竟然讲了整整2个月的时间。我们那时候开玩笑说:上家相师的课语速轻缓,容易瞌睡,睡了一觉后发现他讲的还是刚才的那句话。不过,家相师讲课节奏虽慢,但旁征博引,分析鞭辟,从中可以学到很多知识。另外,家相师藏书甚丰,曾被威海市评为十大藏书家之一,上课时他经常对我们说“某某书我家有”。“我家有”的自然是比较珍贵的善本或孤本了。
第四位是程凯老师。程师思维敏捷,口才极好,上课时总是充满激情,能够把枯燥的“现代汉语”、“语言学概论”和“汉语言文字规范化”讲的条理清晰,引人入胜,可以说是我日后攻读语言学专业的启蒙老师。巧的是他的博士生导师和我的导师是一位,于是从师生关系变成了师兄弟关系。不过,我可从不敢冒称师兄,每次见面肯定会尊称“程老师”。后来,程师不偏安于滨海小城,毅然从政,现在是中央某机关单位的副理事长,施展才华的舞台更宽广了。
令我感到特别幸运的是,93中文本是一个团结友爱的集体,大家都喜欢看书,形成了一个温馨和谐的读书氛围。其中同学崔唯航对我的影响很大,年纪轻轻的他已经啃过很多大部头的哲学理论著作,包括马恩著作,也包括乔姆斯基《句法结构》这样难啃的语言学专著。他跟你要是聊起学术问题来,可谓如滔滔江水。崔唯航在清华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,现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,已经是哲学研究界的后起之秀了。大家既然热衷读书,自然就要考研究生了。1997年,我们班一下子考上了5个研究生。这在当时的威海分校算是个不小的轰动,因为当时考研的人很少,能考上的就更少,不像现在研究生招生持续扩招,考研究生相对容易了。山大中文系现代汉语专业当时就招2人,还有1个名额已经确定给保送生。我则有幸被山大中文系著名学者盛玉麒先生收入门下,真正走上了我的语言学之旅。
当时威海分校规模很小,学生不足1500人,教师也以外地高校调来的为主,一切都处于初创阶段,但是学校的气氛很好,虽然学术气息不浓,图书馆藏书有限,但教师大多勤于钻研教学和科研,学生则刻苦学习。我们那一届同学中大部分是高考第一志愿没录取而调剂来的,大家都憋着一口气,一定要好好学习,让别人看看我们并不比那些知名高校的同学差。实践和事实也证明,只要自己努力,威海分校的学生一样可以很优秀。那时好多在名校就读的同学到分校参观时,都慨叹分校的教学质量很高,出乎他们的想象。当年93级的同学大都进入了而立之年,有的从政,有的经商,有的治学,几乎都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。
学校的气氛好,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当时异常宁静的校园环境,校园四周尽是荒草和松林,高新技术产业区尽是建设好、但没有公司企业入住的空楼,几乎没有任何引人浮躁和喧嚣的东西,仅有的娱乐活动就是舞会和录像。图书馆大厅的每个周末都会举办舞会,那里还有咖啡卖,但那时觉得咖啡是很奢侈的东西,哪是一介穷学生所能消费的呢?现在想来那只不过是雀巢速溶咖啡而议。可惜的是,我在跳舞方面不折不扣是个低能者,四年的时间愣是没有学会最简单的三步四步。不过没有学会跳舞也有好处,大部分的时间可以花在读书上。除了跳舞,镭射电影和录像几乎是当时每个学生的必备娱乐内容。那时候还没有进入“信息网络时代”,学校计算中心586机器都很少,大部分是386和486,更没听说哪个同学宿舍里有电脑,当然就无从在网上下载电影独自在宿舍里欣赏了。除了电影,足球是男生们的永恒主题。当时班里有27个男生,几乎都喜欢踢球,虽然大家踢得都是纯业余的水平,但一说踢球,总是群起响应,我们可以组成两个球队,有替补,有裁判,还有女生当观众。常常是上课时就开始偷偷传纸条,写上“本年度超级杯决赛即将精彩上演,请立刻报名”之类的字样,想去踢球的都会在上面留名。临毕业时,我们还煞有其事、且略带悲壮地组织了一场告别比赛,全班同学披挂上阵。爱踢球,也爱看球,有一次,为了后半夜看球,竟然和李峥、王波从阶梯教室楼爬到了文学楼,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危险。
时光荏苒,明年是中文系93级本科班毕业10周年,我们肯定会择日齐聚玛珈山下,把酒言欢。威海分校在这10年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建起了宏伟漂亮的主楼、网络楼、图书馆和新学生宿舍楼;教师和学生人数大增,学科门类更齐全,设置了自己的研究生专业,部分老师还可以带博士生;承当了多项国家或省部级项目,有很多成果问世。这些对于一个建在威海、成立时间不长的大学是相当不容易的,我真心地为母校一点一滴的变化感到欣喜,感到自豪。我想,今后自己惟有努力工作,严谨治学,踏实做人,才能无愧于母校对我的哺育之情。
(作者简介:刘兵,男,1993年考入山东大学威海分校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,2000年和2003年分别获得山东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和文学博士学位,现供职于国家汉语国际推广办领导小组公室资源建设与管理处)